晚上,桑静一个人躲在房里,打开没来得及给张妍却被搁置的袋子。是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,翻开后,扉页上一行娟秀的题词:“知我者,谓我心忧;不知我者,谓我何求。”
知你者,是谁?不知你者,又是谁?
第一页写的是:
一九六九年 十二月二十二日 雪
站在母亲的墓碑前一阵眩晕,雪落无声,一刹那我觉得老天同我开了个玩笑。母亲答应过,只要她在绝不会放任何一个孩子去吃苦。如今,她的孩子天南地北,母亲黄泉碧落,唯剩下我一个人,孤零零地等。哥哥在母亲大礼上致辞时把母亲说得如何深明大义,可母亲在我心底只是一个母亲,一个给了我们家的女人,一个给了父亲一辈子深情的人。那些遥远的溢美之词如此不适合一个女儿心中的母亲。她走前的那几天,唯我陪在母亲左右。她的病痛也唯我最清楚。肾功能衰竭,难道不是为了这个拖也拖不动的家吗?那么多子女,那么多是非。我是个自私的人,心中容不得沙子。可母亲是用怎样的心胸原谅她子女的无知和父亲的懦弱?她走时握着我的手,声声殷切将父亲托付于我。她一遍遍细数父亲那些古怪的少爷癖好,桩桩件件,她竟是笑着说的,像是说着悠悠闲事。
我问母亲:“值得吗?不顾一切地嫁给这样一个人。”
母亲闭了闭眼,像是回忆过往,一个重病的人脸上现出一个神采奕奕的笑,轻轻点了点头,说:“值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