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甲)气候史观。此说所侧重者不在一地域之特殊气候对于居民生活之影响,而在一地域气候上之暂时的(如荒旱、水灾或过度之寒暑)或永久的反常变化(如古西域诸国之沦为沙碛)与其他文化变迁之关系。持此说者,以为一切文化之重大变迁皆为气候变迁之结果。夫谓气候之变迁有时为文化变迁之一部分的原因,且其例之多过于寻常所察觉,此可成立者。吾可为举一旧日史家所未注意及之例。《左传》僖十九年载:“卫大旱,卜有事于山川,不吉。宁庄子曰,昔周饥,克殷而年丰。”宁庄子之言若确(吾人殊无理由疑其作伪),则殷之亡,周之兴,而封建制度之立,其原因之一,乃为周境之荒灾。然若谓一切文化上之变迁,皆有其气候之原因,则显与事实刺谬。例如日本之明治维新,可为该国文化上一大变迁,然其气候之原因安在?如此之例不胜枚举。气候史观实难言之成理。(气候史观之最有力的主倡者为亨丁顿。此说最佳之批评见于所著《现代社会学原理》中。)(乙)人物史观。文化为个人集合活动之成绩,文化之变迁,即以活动之新式样代替旧式样,故必有新式样之创造,然后有文武变迁之可能。然新式样之创造固非人人所能为,所肯为,或所及为也。《记》曰:“智者创物,巧者述之,愚者用焉。”一切文明上之新原素,皆有特殊之个人为之创始,此毫无问题者也。所谓创始有三种意义:(一)完全之新发现或新发明。(二)取旧有之式样而改良之。(三)将旧有之式样集合而加以特殊之注重,即所谓“集大成”者是也。复次采纳一种旧有之行为式样(譬如说孔教、佛教或共产主义),身体力行,并鼓励、领导他人行之。此亦可视为一种创造者。以上四类之创造者,包括古今一切“大人物”之活动。世间若无此四类之人,则决不会有文化之变迁,此亦无可疑者也。虽然,大人物之所由成为大人物者何在?(一)在于“天纵之将圣”?抑(二)在于生理学上禀赋之殊异?抑(三)在于无因之意志自由,抑(四)在于偶然之机遇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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