犯人到此,便忽地直跳起来,望着那县令骂道:“聂明,聂明,我与你杯酒相交,毫无嫌隙,你为甚生生地诬我为党人,还百般证成我的罪案?我韩素君死不足畏,我只恨我当日为甚不闭着两扇蓬门,萧然忍饿,何故要向这社会上与这些阴贼险狠的鼠子周旋。如今弄得身死名裂,何一不是至好朋友做成!(字字悲痛,字字凄楚。少陵厚禄之诗,孝标绝交之论,古人往矣,谁与可言?此《侠凤奇缘》一书,所以不能已于作也。)我如今待要……”才说到此,早见聂明捻着两撇鼠须,皱着那焦黄的面皮,笑嘻嘻说道:“素兄不必多说了,说也无益。你平生惯是恃才傲物,(恃才者当头棒喝。)可知也有今日。我老聂若不弄点手段给你试试,(呜呼!你弄手段,人失头颅,而曰‘试试’固知一试之后,不容再试乎!)你那笔锋如刀,还要杀人见血呢。(观此数语,可为作者捏一把汗。)左右何在!快与我斩讫报来。”这时韩素君早被众人拖入围场垓心,一个人扯着他的头发狠命向前一拖,已是痛得要死。接连耳边便听见一声排枪。
这一声排枪之中,猛将韩素君从梦中提醒,满腔冤愤犹自呼呼地由颈里望外直冒。再仔细揉一揉眼睛,哪里有什么杀场?自家仍坐在平时书案前,碧纱窗外,春日熙熙,眠柳初醒,瓶花欲笑,书香墨气,依然簇如锦绣。惊魂略定,伸手摸摸头颅,好在还是整整的没有破绽,兀自暗暗好笑。自念:“聂明他字凫斋,本是我去年在故人家认识的好友,他也未曾做什么官,我为什又说他诬害我,置我死地?真是梦想顛倒,幻由心生。”说到此,便立起身来,将那??字香便挑了一指甲,炷在银炉里面,缓缓地倒了一盏苦茗,漱了漱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