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十多岁的官吏和韩叔云对立在门首——因为他再不能让人到他室中去——这位官吏拿出一副骄贵傲慢的眼光注定叔云似怒似狂的面孔。他从狡猾的眼角里露出十二分瞧不起这位画师的态度。叔云对这个来人更加愤怒。两个人没说了两句话,就各人喊出难听而暴厉的声音。叔云两手用力叉着腰道:
“恶徒!……万恶的官吏!你有权力吗?……哼,……来站脏了我的门口!”
“呵呵!简直是个流氓,是个高等骗人的流氓!你骗了社会上多少金钱、虚誉还不算,又要借着画什么裸体不裸体的画来骗那个女子!我和你说,……”
这时这个官吏眼睛已经斜楞了,说到末后一个字,现出极坚决的态度。
“……什么?……”
“骗人的人!……往后不准你再引她入你的画室,……哼!……你敢不照我的话办理,……你听见吗?……她是我的!……”
狡猾的官吏话还没完,陡觉得脸上一响,眼前便发了一阵黑。原来韩叔云这时,他那一向温和幽静的艺术性质完全消失,直是成了狂人。听了这个官吏的话再也忍不住,便抓住他的衣领,给他脸上打了沉重有力的一掌。
于是两个人便在门首石阶上抓扭起来,手杖丢了,折断了,不知谁的金钮扣用脚踏坏了,各人很整齐光洁的头发纷乱了,韩叔云的紫绫花领结,也撕破了。他们——官吏和画家的庄严安闲的态度,全没有了。他们是被心中的迷妄的狂热燃烧着全身了!